“什么？”宇文阙霍然抬眉，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糟糕。
——竟然被人抢了先手！
金吾卫大将军详细禀报说，今日上午巳时左右，乌古斯大使馆内突然一阵骚动，似乎在搜查什么，之后他就被乌古斯驻燕周大使紧急请入，说乌古斯使臣被刺死在浴榻上，心脏被震碎，没有搜查到刺客。使臣身边的侍人说，使臣昨日赴宴带回来两位美姬，今上午和两位美姬在浴池中玩鸳鸯戏水，将侍人都遣下去了，里面闹了约摸大半个时辰，两位美姬搀扶着出来一副腿软模样，掩面娇羞说使臣累了，要在浴榻上睡一会儿，吩咐侍人不要进去打扰。到了午膳时辰里面还无动静，侍人进去轻轻叫唤也无响应，然后进到浴池中才发现侧卧池中榻上的使臣已经气绝身亡了。使馆内立即展开大搜查，发现侍浴的那两位美姬不见了……
“陛下，按目前审查的情况，这两位美姬很可能就是刺客。”金吾卫大将军声音发涩说道。
两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呢？要么死在使馆被化尸了，要么易容混出了使馆，而后一种可能更大，因为有两名金吾卫守卫也失踪了。
“都是左卫的？”皇帝声音冷幽。
“是。”金吾卫大将军声音更加干涩，额头紧紧抵着地毯，汗水洇湿一片。
燕周金吾卫是皇帝仪仗护卫军，也是国宾仪仗护卫，因为地位高危险少，成为皇族宗室和权贵子弟镀金的地方，分为左卫右卫，左卫全是皇族宗室子弟，右卫全是世族子弟，分别由出身皇族和世族的大将军领军，跪地禀报的正是左金吾大将军宇文琦。
“臣失职！请陛下降罪！！”宇文琦额头抬起又重重叩下，心里发怵，却不是担心皇帝降罪，而是这事情……波谲云诡啊，深思极恐。
燕周权贵在宴会上向宾客赠送美姬都很寻常，问题是美姬成了刺客，更糟糕的是赠送两位美姬的一是普茹氏、一是斛律氏，都是燕周的权阀世族。
但普茹氏、斛律氏没有道理杀乌古斯使臣，直接送美姬刺杀的手段也太简单粗暴，不像世族周密谋划的行事手段。
宇文琦身为皇帝派系的将领，几乎要怀疑这是皇帝陛下设计杀使臣，嫁祸两个世族。
但想到当前的复杂形势，大唐和乌古斯是战是合盟还未分晓，燕周是旁观还是与哪国合盟也未确定，陛下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权阀世族下手——变数太多了，局势很可能混乱到脱出陛下掌控。况且刺杀案还牵扯到了左金吾卫，以陛下的谋算，只会遥遥隐在幕后，不会让自己人沾手，惹来嫌疑。
这么看来又像是世族出手——先以简单的“不似世族手段”摘除自己的嫌疑，再嫁祸给皇帝。
但反过来世族也会这么想——这就是皇帝干的，故意扯进左金吾卫，因为“这种自招嫌疑的事不可能是朕做的”。
这么正过来反过来的，宇文琦想得要头秃，究竟是谁做的？他是金吾卫大将军，不是破解悬疑案的！
皇帝猛地拍案，“煌煌帝都之内，敌国奸细竟然如此猖狂！”
敌国……奸细？
是了……左金吾大将军心中闪亮，一定、必须是敌国奸细做的！他抬头凛然，“陛下，臣请命立刻在全城缉拿敌国刺客。”
“不，金吾卫不要管侦缉的事，你们不要越职。”
皇帝每遇大事越镇定，没有因事急乱，愤怒疑心这些情绪也没有影响皇帝的思维判断，冷静迅速的下达旨意，十几名内侍飞奔各衙传旨。
第一道旨意是发给左右金吾卫：令金吾卫封锁乌古斯大使馆，使馆内所有人员不得出，任何外人不得进，包括金吾卫守卫，擅出擅入者杀！各门各岗皆由左卫右卫搭配当值，彼此监察，共担责任。
左金吾大将军心领神会，既然使臣被杀同时牵扯进世族和宗室金吾卫，那就让左金吾右金吾互相监督监视，以监督促责任，也以合作减嫌疑。
第二道旨意是发给大安司、桓平卫：令调精干合组专案调查团，持特别审讯令，一切涉案人员，包括金吾卫、普茹氏、斛律氏在内必须配合调查审讯。
大安司和桓平卫都是情报侦谍部门，前者为世族掌握，后者是皇帝私卫，宇文阙的用意很明白：既然皇帝和世族都有嫌疑，那就一起调查真相，互相监视，谁也不能动手脚，省得怀疑调查过程中有黑幕。
第三道旨意是下发给刑部、左右卫府、左右武卫府：令刑部发海捕公文通告全国缉拿刺客，令左右卫接管城门，严格搜检出入车马人员，令左右武卫全城戒严，缉拿刺杀乌古斯使臣的外国奸细。
重点就在于“外国奸细”。
皇帝第四道旨意是暗发给桓平卫：这是秘旨，令桓平卫暗中散布话题引导舆论，要让燕周民众相信乌古斯使臣被杀是乌古斯人干的，目的就是嫁祸燕周，挑起燕周的内乱。
皇帝四道旨意方出御政殿，几位心腹大臣受召而入，皇帝直接令内侍读信，众臣闻之俱是骇然，这这这……简直血口喷人！又得知乌古斯使臣被刺杀之事……前后联系，更是色变。
“此为连环离间计！”
“单是前者后者都可破解，但前后连在一起，世族定会怀疑陛下杀人灭口，加重对陛下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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