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晚虽诧异了一刹,却没心思多问是何方道友,仅压低了声音,怕引来隔壁房的旁人:“科举之文,不能带着情绪。”
你如今心里记着家人的冤情,倘若应试时忘了自己的本分,只想着抒发愤懑之情,只会乱了大局。
“你……在说什么?”张居正神色一变,下意识地扬眉道:“姑娘难道还想同我讨论五经?”
“弱者欲公,匪者欲权。”晏晚忍着那甜酒酿的香气,绷住了神色道:“如今你动了杀怒之心,反而会耽误你中举。”
张居正眸色渐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同样隐忍着怒意道:“姑娘多虑了,我会自己衡量的。”
“你晚进宫三年,便晚一日入内阁。”晏晚心知自己戳到了他的要害,也并不与多争辩,抬手虚晃一刹,无声的施了个五方行尽。
少年只见眼前清光一闪,还未来得及躲闪便已经被定住。
他试图挣扎开束缚,偏偏从头到脚都像是被绳索困紧了一般。
晏晚垂眸起了身,慢悠悠地行至他的身后,抬手拿起了那册《陈政事疏》。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
她低声念了两句,声音清浅却又熟稔,仿佛早已读过了许多遍。
张居正听着听着,便察觉出不对劲了。
明明是道观里出来的脱俗之人,怎么会对这种政论之疏清晰的了如指掌?
汉赋断句麻烦,部分古字也难以辨认,可她却像早就精熟了这些文论一般。
晏晚读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曾经盯着自己读书的二师父。
那时于睿端了盘千雪酥,笑盈盈地等着她把书背完,两人一起飞去坐忘峰的悬崖旁,相倚着吃茶。
她一恍神,便忘了看书,却又不假思索的直接把后文悉数背了出来。
“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顿句之时,那清朗的声音抑扬顿挫,不输男儿。
话音未落,张居正心里却又惊了一刹。
他原以为,这姑娘只是个身负玄能的世外之人,所以在她谈科举之事的时候,自己心里其实是蔑而不言的。
可听这口气,她……恐怕不是一般的人。
“张太岳,”狭长凤眸瞥来,带着些捉弄的笑意:“汉赋虽充盈家国之愤,却不能助你金榜题名。”
“你若把一腔激愤写进八股文里,乱了承题起讲的章法,再好的才情也无从施展。”
似雪的纤手抬起,虚空再次画了个符,解了他的禁锢。
“你……你竟然真的读过书?”少年透了几口气,怔怔的接过了她手中的卷册,不安道:“你家先生是谁?”
“……不必多问。”晏晚站近了他,便闻到了那清冽甜酒味外的淡淡丹桂香。
像是用了玉枝露,刚沐浴出来?
也难怪那白净的脸上透着淡淡薄红。
张居正被她瞧的略有些不自在,径自走向一边,把书放回了书橱。
他把那几本应试的书文翻了出来,又瞥了眼那姑娘,淡笑道:“多谢提点,但愿来年可以高中。”
“文昌帝君自会庇护你的。”晏晚又瞥了眼那桌案,慢悠悠道:“我晚上还要去做客,这边走啦。”
“日后有空……不妨过来坐坐。巳时之后,这里都不会再有旁人。”张居正话音一顿,俯身把那几样点心装进食盒里,抬手递给了她,声音有些忍俊不禁:“还记得把这盒子还回来。”
晏晚如同上次一般,自然又愉快地接了那食盒,轻轻道了声谢。
她袖中滑出张黄纸画成的符,低声呢喃了几句,便原地无了踪影。
张居正看着这空荡的室内,不由得摇头轻笑起来。
张太岳啊张太岳,你怕是碰见只水仙花妖了。
还是读过书的那种。
王大人思索了良久之后,一拍脑袋,还是决定把这卦象报上去。
不过说辞要略改改,不能咒着那皇帝死,用词要用些春秋笔法,避重就轻点好。
这种事儿,搞不好可以立功。
灾祸之象如果没有应验,事后写封折子赔罪,夸赞皇上福运昌隆,自身气运扭转了凶兆便好。
但倘若应验了,那定然能让皇帝重视起来。
毕竟真正的预兆之士,可如同金樽一般稀少却令人垂涎。
这卜卦的法子,虽然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但得卦容易解卦难。
能解卦的一清二楚,分毫不差,那是难上加难。
比如宫里日常的纳甲筮法,如今的太监和道士们大多都闭着眼胡扯,能哄那皇帝开心便行。
谁知道一堆乱糟糟的东西瘫在那是什么玩意儿?
王大人的折子被盖了印,自官驿那儿快马加鞭的送,不出半月便到了京城。
北太常寺卿拆了封泥那么一看,一时竟不该说些什么。
王大人从哪儿寻了高人?
竟还提前预言了十几个月以后的事儿?
这么久连孩子都能生一个了,谁还记得您这猜的是什么啊。
何况还怀疑皇上性命堪忧,这话你敢说,我还就真不敢报。
皇上前两天还当朝让几个御史被扒了裤子打屁股来着,你这随手几行字能要了我的亲命。
但是……不报好像也不太好。
那老臣左右一琢磨,决定把它混在其他折子里,一并递上去。
反正北京太常寺可没测出过这种事儿,出了差错那也是王大人自个儿的锅。
皇帝大人翻到这帖子之前,刚赐完严嵩圣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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