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妙音门的弟子一瞬间都有点看痴了,直到被薛书雁冰冷的眼风狠狠地刮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是何等失态,赶忙一迭声地告罪,杜云歌又笑了笑,完全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
“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怪你。”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掏,把搜刮出来的碎银全都放在了这位弟子的手上,放缓了声音道:
“今天元宵,却劳累你不远万里地一路把我们送到这里,真是辛苦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你且拿着,去吃点热乎的东西填饱肚子吧。”
妙音门弟子只觉有一阵香风拂面,便怔了怔。
她素在边塞苦寒之地,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本是一辈子都没有觐见妙音门门主的机会的。她见过的那些偶尔前来的小门小派的掌门和长老之类的人物,哪个不是对手下的人和徒弟都呼来喝去的,这样一对比,便愈发衬得杜云歌的一举一动都如此令人感慨、有如沐春风之感了。
杜云歌本来都要走了,却被这位弟子给轻轻唤了一声,止住了脚步:
“门主,回到山上之后……切记万事小心,不要轻信他人。”
杜云歌诧异地一回头,那位弟子却又低眉顺眼地把头给低下了,就好像她刚刚什么都没说一样。这一声的嘱托极为细微,连薛书雁也只能隐约听见“小心”之类的字样,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之后,便被杜云歌给拉走了:
“师姐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吃的玩的用的东西?有的话只管开口,我拿着对牌给你买来。”
等到她和薛书雁并肩离开之后,这位妙音门弟子才看着掌心尚且萦绕着些许香气的碎银,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随即重重一跺脚,把马车往另一个地方赶去之后,便闪身而入山下的某家客栈里了。
在那家客栈里,分明已经有个穿着一身臃肿的、完全掩住了身形的长袍,甚至面覆黑巾,完全看不出半点真实身份的人早早等在那里了,看到她来了之后便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问道:
“那两人都到了?要是到了的话,我们就要动手了!”
这是她们已经提前安排好的事情。如果能在元宵节这一天,把杜云歌和薛书雁困守在山脚热热闹闹的小镇里动手的话,那么为了不伤到平民,薛书雁的身手便无法尽数施展出来,她们便可以把杜云歌给当场击杀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妙音门的弟子却说了句:
“不,她们没到。”
这可大大出乎所有埋伏着的人的意料了。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下生疑:
竟然没到?那她们去了哪里?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所以提前下车了吗?
黑袍人的目光陡然便犀利了起来。妙音门的这位弟子从来没见过她竟然也能露出这般目光,一时间手心都紧张得沁出了汗,听得耳畔那个粗哑的声音又再次问道:
“那她们去了哪里?”
妙音门的弟子恭恭敬敬低下了头,沉声道:“在金陵秦淮那边,门主和副门主就已经下车了。”
“好一番鬼话!”黑衣人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一声冷笑,讥嘲道:
“要不是这一路上都有人缀着你们,我还真要被你给骗过去了,好徒弟哟。”
这位弟子惊慌失措地瞪大了双眼,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就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寒凉的感觉,刹那间她的眼前便溅起了一蓬热腾腾的、猩红的血雨。
等到她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之后,才满满地有了痛感,感觉到这穿心之痛究竟有多令人生不如死。
被她双手手心的热汗给沾湿了的碎银咕噜噜噜地滚到了地上,三两下便沾上了血,而下一刻,这些沾了血的碎银便被一只武靴踏住了,还狠狠地碾了碾,俨然便是刚刚亲手杀掉了妙音门弟子的那位黑衣人所为。
之前还淡淡萦绕着的一抹浅香,便在这乍生的变故和鲜血里零落尘埃。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冷声喝令道:
“搜!”
“哪怕把这个镇子给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两人,决不能让她们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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