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他不解的是,炉底出渣的孔沿竟有两个。问到耿义,耿义说一个出渣,一个出铁。又去问了耿成,陈成才知耿义所说的出铁是什么意思:铁会化做汁水,从炉中淌出来。
也就是耿成,但凡换个他能惹的起的,陈盛保准一口痰吐对方脸上。
这是铁,不是锡,也不是铜,既便加了助溶的石灰石,至多也就能炼到半软的程度。
反正他炼了半辈子铁,见过炼到最软的铁,也不过像半干的粟米饭,从未见过什么铁水……
但也就是在心里想想,陈盛不敢多嘴。耿义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又用了近一天时间。按照旧例,定于第二日是出时开炉。
耿成没时间来,就由耿义与陈盛主持祭神,还专程杀了一只羊,用鲜血淋了炉口。
而后耿义亲自点火,开始暖炉,也就是预热。
用普通的黑木炭暖炉,最短需要两天两夜。用了耿成烧出的白炭之后,这个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大致是一昼夜又一天。
有经验的铁匠大都用触摸高炉外壁的办法确定温度,也有的工匠会用一些小技巧。比如陈盛就喜欢装一兜大豆,一个一个的夹在出渣口外的砖缝里。什么时候将大豆煨熟,就说明能投矿粉了。
鉴于耿成信心十足,气定神闲的模样,陈盛觉的,可能一天一夜就能暖好炉。
反正时间还早,再者暖炉也没什么好看的,吃过午饭,陈盛就随意找了个窝棚眯了起来。
正半睡半醒,属吏突然来叫他。
“啬夫……啬夫?”
陈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先看了看天色。
太阳照着高炉,在东墙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影子,表明已到了黄昏。
这一觉竟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陈盛伸了个懒腰:“要用晚食了?”
“非也!”
属吏一脸恐惧,往炉下指了指,“耿都伯说是要投料……”
陈盛的眼睛募地睁圆,定神一看,果然见有民夫在往厢车里铲着矿粉。料台上的绞车也已就绪,随时都能投料入炉?
扯什么蛋?
新炉若是预热不够,不仅仅是废一炉炭、废一炉矿粉的问题,而是会塌炉、炸炉。
这可是会死人的?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陈盛“腾”的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奔上料台。
在这短短十几步的功夫里,他甚至已有了决断:只劝耿义一次,若是不听,他立刻带三位铁官吏和二十个铁匠离开高炉,能躲多远是多远。
心中如此打算,陈盛跑的飞快。但将要踏上青砖砌成的步阶,鼻间飘来一丝熟愁的香味,他猛的停下了脚步。
香味若有若无,夹杂在略嫌刺鼻的炭烟中就更淡了。但陈盛闻了二十多年,绝不会闻错。
夹在砖缝里的菽豆,竟然熟了?
陈盛脚下像是生了根,不愿挪动半步,脖子却扭成了一百八十度,双眼不住的在出渣口搜寻。
青白的豆粒早已被煨的发黄,不但熟了,都快要焦了……
像是木偶,陈盛机械的转过身,一粒一粒的将豆子扣了下来。
豆子很烫,但他犹自不觉,掂了几粒扔进了口中。
又脆又香……
见了鬼了?
天亮后才点火,到此时至多也就烧了六个时辰,炉竟然就暖好了?
不说之前用黑炭、白炭时动辄一两昼夜,竟比他预估一的一日一夜还要短了一半?
“咕咚……”
陈盛将嚼碎的稀碎的豆子吞下肚去,双眼冒着精光,跟贼一样的踏上料台。
料台呈“入”字型,顶上有一丈方圆,两侧都是斜坡。靠近高炉的这一边像是劈掉了一半的漏斗,一道石槽斜斜抵至炉口。民夫将掺好的矿粉和煤粉,并灰石、白石、矾石粉等推上料台,整车整车的倒入料槽。
“陈啬夫来了?”
耿义随口打了声招呼,又不疾不徐的指挥着民夫投料。
看他不慌不忙,有条不紊,陈盛好奇的问道:“耿都伯以前就炼过铁?”
“只炼过三五次,就在上上月……七兄(耿奋)刚烧出白炭,郎君说是要试试成色,就教我炼了几炉。不过炉无这般大,只有一人高,三四尺方圆(直径)。”
“如此说来,耿都伯也是第一次用这焦煤炼铁,又如何知道炉已暖好,可以入料的?”
“喏!”
耿义往炉口指了指,烟囱外的砖壁上霍然贴着两块肉干:“二郎说,何时内脯被烤的里外焦香,何时就能开炼了!”
陈盛脸一黑,不知道如何吐槽。
果然是世家子弟,连试炉温的办法都如此奢侈?
“那敢问都伯,何时出铁?”
“可能需一昼夜吧?”
耿义挠了挠后脑勺,“但郎君说只要炉不漏气,只要不停的鼓风,至多炼一夜就可出铁水……”
陈盛嘴角的肉一抽,一句“不可能”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何曾想过,只需以往四分之一的时间,就能暖好新炉?
但一夜出铁着实有些骇人听闻。要知铁官府换了白炭后,暖好炉后也要两日才能出渣,再两日才能开炉(扒开高炉地基掏出块练铁)。
受过了好几次教训,陈盛都不知是相信还是不信,更不知道怎么接话。
憋了好久,他才闷声说道:“陈某今夜就守在炉下,都伯若有吩咐,唤一声就是!”
他准备从现在起,眼都不带眨的,一定要看清楚耿义是如何只用一夜的时间,就练出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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